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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点弱质先帝，不建议任何需要预警的人观看

骗来到了不杀死对方就出不去的房间。这规矩不是他定的；紧闭的房门上镶着一块标牌，上面明白无误地写着这行字。房间不算宽敞，一张床，一扇门，皱皱巴巴的墙纸。几秒钟后，龙也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。

龙看了一眼那块牌子，打量了一下骗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，就伸手掐住了自己无防备的前任。骗一句问候被卡在半路上，龙的手指头已经陷进了他脖颈的肉里，而他的后脑勺则陷进了硬得要死的床垫。

骗觉得万分屈辱。来到这个房间之前，他最后的印象是水完最后一条群，把手机接上充电线，然后在自己的床上美美入眠。分手以来有关龙的梦他做了不少，好的坏的干的湿的都有，但在自己的梦里被傻逼前任亲手掐死，这还是头一回。——难道说，这不会其实是龙的梦吧？这孙子掐起人来怎么这么熟练啊？私下演练过多少遍？骗两眼发黑，脑袋发昏，本能地试图去掰龙的手，腿也不自觉地抽搐，一脚踢在了龙的小腿上。龙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样，一个悚然松开了手：我操。

骗蜷在床单上咳嗽，龙呆立原地，两人分享着同一个顿悟：不是梦。被掐过的脖子很疼，被踢过的小腿骨也很疼。龙又转身去查看房门，试着用肩膀去撞，但那门仿佛焊在空间里一般纹丝不动。他又读了一遍门上的标牌：不杀死对方就出不去的房间。生怕他读不懂似的，一行拼音贴心地浮现在上头。

龙重复一遍：我操。

骗觉得好笑。这人刚刚不信牌子上的话，却决定反正先把自己往死里掐再说，现在信了，反而端起好人架子了。他说：你刚才没掐死我，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？

龙不回答，只是慢慢把手伸进睡衣的口袋。骗从床上跳下来，学电影主角从背后裸绞他。龙一步未挪，说你别闹。骗不理会，被一记狠肘打在肚子上。骗一个吃痛，松了手，然后天旋地转，龙已经一脚把他勾倒在地。方才的濒死体验涌了上来，恐惧霎时间攫住了骗，他双腿发软，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，但龙只是用古怪的眼光俯视着他，搞得他更加浑身发毛。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，伸手拉他起来。

龙方才掏口袋是找手机，电量还剩一半，网络信号意料之外地全满。龙尝试报警，按下拨打的一瞬间，110变成了骗的号码。龙又呼叫父母朋友，最后都打到骗无人接听的手机。打开社交媒体，所有联系人的头像都变成骗，令人头皮发麻。点进B站，首页所有视频都成了他们俩的切片。龙点进一个视频，试着发条评论，屏幕底部弹出一个黑框：评论失败，请先移除该用户黑名单。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，龙点开明日方舟，签名功能一如既往维护中。总之，除了方便他们在备忘录里留遗书，这部手机大致是没用了。

最后还是猜拳，把命运交给看似公平的运气。龙出拳头，骗出剪刀。骗赶紧说三局两胜！下一局龙还是出拳头，骗还是出剪刀。骗说你先别急，我们一开始也没规定赢的人活还是输的人活，对不对？龙说算了，你动手吧，我欠你的。骗觉得又好笑又反胃，说你跟哥们装个鸡毛？这儿又不是你的直播间。龙不装了，干脆说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死？我给你磕个头？——事先说好，我不会磕的。

骗福至心灵，说道：事已至此，开一把集成战略吧。分低的是儿子，必须给爸爸尽孝。

仙术杯规则？

仙术杯规则。

 

骗汗涔涔地在自己的床上醒来，花了一点时间确认自己还活着，能喘气。他抓起床头的手机摁亮，发现来自龙的四个未接来电。不是梦。他拨打回去，龙立马接了。骗张口第一句就说：日你妈。

龙没接话。

他又说：刚才那把跑男控得是真极限。

龙笑了。是挺帅的。龙说，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刚刚在梦里杀了个人的样子。

 

第二次进入那个房间，骗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尸体。大概这神秘房间里的时间不会流动，尸体面色红润，皮肤柔软，宛若活人，连脖颈上的手印都像新的一样。就在骗专心研究这奇异的现象时，龙不知何时也出现了。龙用听起来不太惊讶的声音说：门口牌子上的规则没变。

骗说：上次我高风亮节，把生的希望让给小辈，这次是不是轮到你高风亮节了？

龙不祥地沉默着。骗转过身打量他，目光下滑，定格在龙的手中：一把锃亮的水果刀。

谁他妈会拿着刀上床睡觉啊！骗立马痛恨于自己的缺乏远见，急忙在短裤口袋里翻找，但只掏出来一些卫生纸纸屑和一个发圈。他把发圈攥在手里，自己也没搞明白要怎么拿这玩意对抗龙，后者比他高，比他壮，比他能打，手里还有一把刀。龙看他神情狼狈，似乎也有点惭愧的样子，说你别动，我尽量下手利落点，马上就会结束。

傻子才听他的！龙挥刀过来时骗连忙后退躲闪，结果一脚绊在自己的尸体上，摔了个屁股墩。他扭头地看向尸体那死不瞑目的脸，崩溃地意识到自己马上就会步其后尘了，并且有第二次就大概有第三次。他法术大师A2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跟一个潜在的杀人狂交往，还把人家甩了。如果这人没染上电子游戏，手上指不定已经沾了多少冤魂。腾讯和鹰角网络大功一件……个鬼啊！

冷静，冷静，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，再癫的杀人狂也多少留着点人性，现在先争取时间。骗咽了口唾沫，极力克制住战或逃反应，挤出讨好的笑容，向龙伸出一只颤抖的手：不至于不至于兄弟，咱们好好聊聊。

骗用尽让自己得到这个称号的演技，尽可能恳切地直视龙的眼睛。龙若有所思地犹豫一下，竟真的把刀插回了裤腰里，握住他伸来的手——至少骗有一个瞬间是这么以为的。实际上，龙只是把挂在他手指上的发圈拿了过来，开始扎起披在肩上的头发。

骗困惑地观望着龙的动作。在他身体里的某个角落，某根弦被痒痒地勾动了一下。两个头发死长的人谈恋爱，不可避免地培养出一种默契：每次他们在床上大汗淋漓地交换体位，躺下的人就解开头发，把发圈递给骑到自己身上的人。一只发圈被分享太多次，早就搞不清一开始是谁买的。

这片刻的愣神让骗错失了最后一丝本就渺茫的反击机会。扎好头发后，龙再次抽出了刀，抱歉地冲他笑了笑。骗这才反应过来：他不该高估这个b人的素质，龙压根没打算和谈（更没打算和他上床），只是不想让头发沾到血罢了。

紧接着是一场毫无燃点、毫无悬念的搏斗。龙第一刀刺中大腿，第二刀刺中侧腹，骗痛得彻底失去了走位的能力。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用刀捅——虽然他早就有预感，要是他哪天真的死于持刀行凶，凶手百分之八十就是龙。现在，这个概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二百。

龙蹲下来，刀尖对准他衬衫下面的心脏。骗自暴自弃地盯着龙稳得可怕的手，问：你怎么知道我们还会被关进来第二次？

龙把刀刃送进他的肋骨之间，淡淡然：我不知道。我只是很期待罢了。

索命鬼啊！梦境结束前的最后几秒，骗躺在自己的血泊里，无声地大叫。

 

第五次时骗学聪明了。一刻也没有为地上那四具一模一样的尸体哀悼，他立刻握紧入睡前就缠在手上的捆扎绳，等在龙的刷新点旁。经过了反复的思考，骗得出结论：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比龙提前来到房间的这几秒。他试过练习用刀，但他毕竟是个社会化良好的守法公民，要让活人见血，终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。不是所有人都跟他前任一样变态的。

现身在房间里的一瞬间，龙就被骗从背后勒住了脖子。骗的力气不及龙，但这回他打了龙一个措手不及，龙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，最后彻底瘫软了下来。骗心中大为快慰：他终于能见一次那扇门外的样子了！他松开手里并不熟练的凶器，急不可耐地去拧门把手。门把手纹丝不动。

等骗反应过来门无法打开的原因时，为时已晚。他刚一回头，正好迎上冲自己喉间划来的一刀。再下一秒，就是他倒在龙的怀里，一只手捂着自己被切开的喉管，一只手艰难地竖了个中指。龙称得上温柔地托着他的腋下，没有让他滑落在地，任由血壮观地喷了一身。

失去意识之前，骗听到龙在自己耳边沙声说道：五比零。

 

骗在昏暗的卧室中睁开眼睛，无能狂怒地用力捶了几下床垫。龙的气息仍然在他的耳边盘旋不去，使他终于不甘心地领悟到：他很难反杀龙，不是因为龙比他高、比他壮、比他会打，而是因为——

龙打心底里享受杀死他的感觉。

品味了几遍这个事实，骗忽然翻了个身，把半边脸压进枕头，傻笑出声。

当天下午骗用小号点进龙的直播间，听到龙回应弹幕的关心，说自己今天嗓子有点痛，可能说话少一些。小感冒，不打紧的。

他拿起手机给龙发消息：感冒好点了吗？

龙回了他一个犯困小猫的表情包。换成除了他们俩之外的其他人，谁也没法从这段对话中解读出嘲弄或者威胁来。独特的私密暗语，这就是拥有一个变态前任附赠的好处之一。

 

第十二次来到不杀死对方就出不去的房间，地板已经几乎被尸体堆得无处下脚。其中一具尸体手里攥着一只电击器，是骗某一次失败的尝试。他千算万算，没算到龙也掌握了这房间的某些规律，能控制自己刷新点的位置，堵泉水战术便不再成立。骗从尸体的手里把电击器撬出来，躺到尸体堆里，打算先装死，趁龙掉以轻心，伺机偷袭。

龙当然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战术，对于众多惊人相似的尸体和隐藏在其中的一个活人，龙的对策简单粗暴，就是用刀挨个捅一遍。骗沉不住气了，主要是因为龙完全没有掩饰私人恩怨的意思，每一刀都捅在尸体的面门上。以理性而言，就算能成功杀了龙，恐怕也不值得毁容的代价；至少他被龙杀死的话，就不用带着被划烂的脸回到现实了。

就在骗内心万分纠结之时，龙出声了。龙站起身来，背对着他，平静地说：兄弟，我一开始就看到你了。那个电击器，你用在你自己身上吧，能少受些罪。

说着，龙一脚踩在旁边一具尸体的脸上，碾断了它的鼻梁。骗认出了那具尸体，那是自己第一次被龙杀死，当时龙掐着他的脖子，发梢垂在他的脸上，眼睛里是无比冷酷的……色欲。

 

在生死之间的混沌中，骗头一次思考一个问题：每次杀死自己之后，走出房门之前，龙都做了什么？

 

醒来时，骗发现自己硬了。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，他拿起手机，给龙发消息：你妈个b，等你死了落到我手里，我捅的可就不止是脸了。

龙说：哎，你什么时候能反杀哥们再说吧。

骗打字的速度快过了思考，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了过去：哪天我要是真反杀了你，咱们就复合，怎么样？

聊天框上的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闪了几下，消失了。等了好久龙都没回复，骗闲着也是闲着，干脆先就着刚才那个梦的余韵导一管。等一管导完，他再解锁手机屏幕，发现龙竟然真的回复了。

龙说：要是真有那一天，我请你吃饭。

龙又补一句：我说话算话。

 

骗终于反杀成功是在被单杀了三十二次之后，他放弃了自己不趁手的锐器，选了根铁棍当武器，所谓一寸长一寸强，真男人的肩宽，狠狠制裁可耻的玛宝男！看着龙捂着渗血的脑袋踉跄后退、跌坐在地，骗心中得意，心想区区三十三次就凹出来了，跟破碎28那时候没法比嘛。同时他也谨记教训，没忘了补刀。他踩住龙拿刀的手，把铁棍举过头顶，咧开他这辈子最臭屁最中二的一个笑容：我的胜利法则已经确定！

龙额头上流下的血糊住了半张脸，骗看不清龙的眼神，却能读出龙的唇语。龙的嘴唇无声地微微张合，拼成一句久违的人话。

龙断气后，骗扔下武器，端详了一会龙的尸体，失望地发觉自己到底也没有龙那么变态。除了手臂酸痛，浑身热汗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。他想了半天，最终只是伸手到龙的脑后，把那只属于自己的发圈解了下来。谁知道呢，也许他们吃完那顿饭后，它还能派上用场。

 

龙真的履行了承诺，不远万里飞过来请骗吃饭。骗恩将仇报，在所有餐厅里选了一家烤肉，要鲜肉现切的那种。果不其然，龙胃口不佳，全程蔫巴巴地往肚里灌酒，为酒后乱性作铺垫。吃完饭，他们开了个房，大干一场——上次他们共处一个墙壁和地板没有被血浸透的房间，像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
做完之后骗似乎心满意足，复合的事也没再提。龙冲完澡从浴室回来，开了把科学分队锏代替事后烟，骗迅速进入左手状态，一个人指点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。打到第五层，龙察觉骗异常安静，原来是趴在杀了自己三十二次的凶手肩头睡着了。龙放下手机，决定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，再睁开眼时，他们已经回到了那个比自己家还熟悉的房间。

龙叹了口气——刚才的澡白洗了——俯下身，从床边的地上捡起了自己上次留在这儿的水果刀。如果他动作够快，熟睡中的骗甚至察觉不到他们来过这儿。

驾轻就熟地割开床伴的喉咙后，龙下了床，准备像往常一样推开那扇门，返回现实。——然后他发现了异样。那块牌子还镶在门上，但牌子上的文字变成了：

——不重归于好就出不去的房间。

龙回头看看整个房间里死相最为安详的那具尸体，又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。

他握住门把手，轻轻一拧。

门开了。

Fin.